苏言终于停下来，汗水从额前淌下，顺着发丝滴落在地上，濡湿了土壤，她左手叉腰，另一只手抓起袖子擦了擦快要滴进眼中的汗珠。
苏言“恢复”得很快，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用失明之前的速度奔跑，但碍于无法发声，她无法按照薛晓说的那样，利用自己的声音来感知周边环境。
薛晓看着苏言，心中为她感官的敏锐而感到惊叹不已。他带苏言出来不止因为她闷得太久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。
除了柳虔和韩翊，没人知道他白天出去了。薛晓并不害怕慕容韵发现自己他不在营中，毕竟他对慕容韵来说还有点用处，但若是叫慕容韵知道了地下城的存在，那地下城必将众人皆知，地下城的黑市，刺客市场，外商等等都要被朝廷搅黄。
薛晓从来没想过做一个所谓的“好人”，当然也不会帮着朝廷办事。
昨天傍晚，当薛晓回到慕容韵军营时，柳虔和韩翊都在他的房间里等他。
“这是什么情况，怎么都到这里来了？”薛晓心中“咯噔”一声，一种不好的预感攀上心头。
“你还是少去找苏言吧……慕容韵已经发现你不对劲了。”韩翊双手紧扣，手指不安地屈伸着，低声对薛晓说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薛晓反手关上门，走到韩翊面前来。
柳虔神情严肃地看着他，良久才答道：“慕容韵叫你给他答复。”
薛晓听了，二话不说便转身出去，木门“砰”的一声关上，只留柳虔和韩翊在屋里面面相觑。
山寨的土路两侧灯火刚熄，薛晓摸着黑，一路向山下奔去。今夜难得没有同慕容杰发生战斗，寨中居民大都准备就寝，营中士兵也都睡下了，山中一片寂静，唯有清风拂过竹林发出的“沙沙”声格外悦耳。
薛晓没有去议事厅，而是直奔慕容韵那间用竹子三劈两砍搭成的小屋——这是慕容韵为显示他要与士兵同甘共苦所为，所以他不和将士一同住在村寨里。薛晓知道他不会锁门，于是敲了敲竹门，将其推开，道：“主帅大人。”
“来了啊，”慕容韵笑着站起身来迎接，开门见山道，“怎么样，想好了吗？”
薛晓见他这般无所顾忌，也不再含糊其辞，直话直说道：“我当然乐意效劳，但有一个条件。”
慕容韵脸上的假笑凝固了，但仍然态度恳切地说道：“咱们都是老熟人了，条件什么的慢慢说……”
慕容韵拉来一把椅子请薛晓坐下。薛晓没有坐，反而神情严肃地说道：“不，若是主帅大人您不同意这条件，我当然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就职——这是有关我们军队安危的一个条件。”
慕容韵脸上的笑彻底没了踪影：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我知道主帅大人对陈家人逃走一事耿耿于怀，但那真不是我一手造成的，我当时也留不住他们。”薛晓撒谎了，他是不愿苏言再待在慕容韵手下，这才放苏言走的。但他知道这个谎言不得不说，慕容韵对这件事实在是太敏感了。
慕容韵点头，表示让他接着说下去。
薛晓一边快速思考着自己同慕容韵打起来有几分胜算，一边阐述道：“不知主帅大人是否知道，陈家人到达涔北后，自行组织起的平叛大军，目前已经超过十万人。”
又是一句鼓吹的话。薛晓根本不知道陈家军有多少人，他只是知道这个军队的存在而已。慕容韵却表示对此很感兴趣，并要求他汇报详细情况。
薛晓连忙扭转话题，他哪里知道什么详细情况？他只是继续说道：“陈家军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支不小的力量，若是能联通他们对抗慕容杰，也许会轻松得多——总比单独对抗他们两支力量强。”
慕容韵摸着下巴，慢悠悠地问道：“说完了？这就是你的条件？”
薛晓点头。
“你我也不是需要客套的关系，我就这样跟你说吧，我们这儿多你一个不多，少你一个不少，我想封你高职是抬举你，你不要以为我在腆着脸，讨好你来做这个军师。还有，别再跟我提和陈家军联盟的事儿，如果他们的人再次来到我的军中，那就只有一个身份——战犯。”慕容韵眯起眼睛，一步一步逼近薛晓。
薛晓点头答应着，连忙说了些承诺的好听话，心中感叹：慕容韵原形毕露得太快了，果然是他。薛晓此时在心中做出一个决定：他要坐山观虎斗，不去帮助这兄弟二人的任何一方。
慕容韵和慕容杰都是危机暗伏的沼泽，在他们面前，不小心走错一步都会丧失生命。薛晓绝对是抱着“生命高于利益，利益高于一切”这个理念加入慕容韵军队的，一旦发现有害于自己的端倪，他就会立刻作出反应。
就这样，薛晓受邀做军师这件事，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薛晓心情复杂地回到自己房间，柳虔和韩翊已经走了，他于是也准备休息。他明天打算老老实实待在军营中，免得慕容韵再起疑心。
薛晓揉了揉自己的脑袋，叹了口气，吹灭了床头灯台上摇曳的烛焰。本就光线昏暗的房间一下子黑下来，薛晓推开纸窗，让冬夜的凉风伴着月光吹洒进来。
竹林山啊，和北方完全不一样，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感到严寒呢。这样想着，薛晓宽衣解带躺在床榻上，合上双眼，很快呼吸就变得轻浅而均匀。
桃核一样形状的月亮挂在天上，颇感兴趣地注视着一个身着夜行服的人从南边骑马奔来，又在距离小村寨不到半里远的地方停下，把马拴在一颗歪脖子柳树上，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白墙青瓦之间。
纸窗安然地大敞肆开着，正好方便一人通过。那人从窗外向室内偷窥一会儿，确认薛晓已经熟睡后，才轻手轻脚地从纸窗钻进房间，无声地走到薛晓床边——
手起刀落，鲜血从脖颈处汩汩流出。
薛晓眯起眼睛，将沾上血的手在刺客的夜行服上蹭了蹭，不屑地说道：“慕容韵派来杀我的刺客也太外行了点，估计是从军队里挑出来的，这个水平的刺客在外面绝对揽不到活。”
说罢，薛晓穿上衣服，从刺客刚刚翻过的窗户出去，却没有注意到刺客夜行服下露出的一抹紫色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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